有些人的嘴啊,真的,开了光一样,说啥来啥。

    又或者说,再小心谨慎的嘴,也架不住有人故意蹲在那儿堵她。

    岑今假装没看见大爷似的在财务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的陈鹏,按着要求复印证件、登记领卡、核对签字。陈鹏等了半天,冷笑着和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女孩儿道:“看来我这一阵减肥挺成功啊,坐这儿都跟隐形人似的了,没人看得到。”

    他是演员转的幕后,本身长得就不差,嘴上也会哄人,公司里一半的女孩儿嫌弃他毛手毛脚的,苦于他势大,只好躲着,另一半的就挺乐意和他开开玩笑,觉得他也就口花花,横竖也不吃亏,这小姑娘就是其中一个,闻言便笑道:“您冲我说什么呢?健身效果这么好,不如直接去约看不见您的人?”

    陈鹏等得就是这句话,真就去看岑今,却见岑今那边结束了手头的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倒是一点不怕的样子。他心里憋着火,看见岑今这样儿,仿佛又回到了小透明时期被岑明翔漠视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办公室里这么多人了,扬着嗓子问:“可真是稀奇,四年前我就等着了,岑老师又是卖房又是卖车的,怎么说好的将来过不下去了就卖大小姐的,一直等不到呢。看来虽然两口子过不下去了,他自己日子倒还能过的。”

    岑今微微皱了皱眉,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酒气,看了眼时间,得嘞,才三点,陈总就能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她笑了笑,顶了回去:“可能是怕陈哥你买不起,面子上落不好,才不敢打这心思呢。”

    她毕竟当了二十年的大小姐,又有岑明翔不讨人喜欢的遗传基因在,论起阴阳怪气来,还真没服过谁。陈鹏本来喝了酒,脑子就不怎么顺畅,回嘴回得也慢,一下子气势就下去了:“合着咱们大小姐还真给自己估过价,打算挂牌出售啊?”

    岑今呵呵笑了一声,今儿个要是堵她的是刘康铠,她肯定屁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当然,刘康铠当年和岑明翔的摩擦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可能真的跑来堵她,但对陈鹏来说,当年那和胯x下之辱没两样了,她就算再退让,也不可能在他这儿落个好脸色,索性也不忍了:“那可不,我就算是个摔碎了的花瓶,那也是在老佛爷跟前摆过的,普通人想捡俩碎片回去,那也是要掂掂身家的不是?”

    她本来就生得明艳,今儿个又是出来办事的,特意拾掇了下自己,也没化多浓的妆,但是五官底子摆在那儿,从小就有人说她长了张标准女二脸——好看,但是太媚了,明明和钱小渝的五官那么像,但钱小渝能演朴素的嫂子、妈妈的角色,她就长得怪风情的,岑明翔最狂的那几年也没想过捧亲女儿,知道好角色给她演气质不合适。但男人嘛,嘴上说着不好这款,也还悄悄惦记着,陈鹏看着她的流苏耳环和卷发一起荡啊荡的,好像荡到心里,酒气翻涌上来,才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翁总的前女友。

    翁顾和岑今谈恋爱的时候,俩人都还是学生,没多少人关注,但架不住岑今爱秀啊,朋友圈一天晒个两三条,出国看个秀,全程都贴男朋友身上,陈鹏就是不想关注俩小屁孩跟谁好上了,也不得不听说过那么一耳朵,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们谈得匆忙,分得更匆忙,之后翁顾就入主了行远,娱乐圈里灯红柳绿,百花齐放,岑今虽然好看,但和明星比起来,其实也就那样,陈鹏将心比心,想了想翁总这四年的作风,觉得他不是什么情圣。

    但不是真爱,也架不住人家就惦记这口啊。

    陈鹏心里发虚,一时间就有些色厉内荏,正巧财务经理从里间小办公室隔间里开门出来,看到岑今,道:“还好你还没走,我还想找他们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呢——翁总请你上去一趟,说有件事要跟你说。”

    财务经理刚刚忙得要死,关着门也没管外头这俩祖宗在吵什么,现在看着办公室里的人脸色不对,再看看沙发上的陈大佛,一个头两个大。

    岑今没底气和陈鹏吵,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把翁顾搬出来当靠山,正害臊呢,财务经理这句话来得恰到好处,弄得翁顾真来替她出头了似的。她本来胆子就小,当然见好就收,客客气气地和人道别,一溜烟也就跑了。

    翁顾的办公室在最顶层,如果不是从他的专用电梯上去,那还得先路过他姹紫嫣红、花枝招展的秘书室。岑今还是个生面孔,一个笑起来酒窝特别甜的助理就请她先坐一坐,说要去问一下翁总,立刻又有个小美女过来问她是喝茶还是喝咖啡。

    岑今喝着矿泉水,不由自主地感叹,怪不得都想当人上人,有钱真好。

    酒窝助理没一会儿就出来,领她进了翁顾的办公室。

    本来就是顶层,又做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翁顾的办公桌背对着窗户,岑今踏进去,只觉得大而空旷,好像翁顾整个人都溶进了背后的灰色天空里,缥缈又空寂。

    她咽了口唾液,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从前就知道翁顾的格局比她大得多,他向往着最高的学府,有着最广阔的未来——现在的他很气派,是人人都要巴结的“翁总”,但是当年的他未必喜欢这种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