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晴若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后院的水池游泳。江南的夏天比京城更热,杜祖父知道她喜欢戏水,就让人给她在后院砌了个游泳池。反正这后院也没人进去,姑娘家爱怎么游怎么游。

    芸姑姑喜形于色地小跑过来,对着她喊:“晴姐儿,京中来信了。”刚才杜祖父和杜祖母已经看过信了,赶紧让她过来报喜,而且除了杜家父母的信,还有一封是有人专门寄给杜晴若的。

    杜晴若匆匆地从水池中上来,用布巾把自己一裹,也顾不上擦,就要接过她手里的信。虽然还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但是从芸姑姑脸上的喜色杜晴若也能猜出半分,她问:“是不是我爹娘准备让我回京了?”

    芸姑姑忙不迭地点头,又恭喜她,不过看她身上湿漉漉的,到底没有把信递过去,而是催促她赶紧回房更衣。杜晴若知道自己也不急于一时,还是乖乖地回房间去了。

    她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窗边的圈椅开始读信,侍女正给她擦拭着长发。杜晴若一目十行地把父母的信看完,内容也正如她猜测那般:大皇孙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杜晴若总算避开了嫁入皇家的命运,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回京。信中还提到,这桩亲事是荣帝亲自赐婚,选出来的淑女无论是家世还是品性都无可挑剔,太子和太子妃也无从非议。

    这对皇家夫妇以儿子的婚事进行角力,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也只得暂时落下帷幕。

    得知自己不必再被卷入暴风眼,杜晴若心中大定,可是当杨锦的未婚妻揭晓时,她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起来:这未来的皇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姐妹,秦太傅之孙女秦月环。不消说,这第二封信自然是来自于秦月环。

    杜晴若到江南以后,也未曾断绝跟自己好友的联系。她会通过写信和画作跟秦月环分享自己在江南的趣事,偶得了趣致之物也会给她送一份;而月环经常给她讲一些京中的新闻以及科学学院的新研究,小姐妹之间还会分享一些八卦,因此,即使杜晴若远在江南也能紧跟京城的时事。

    秦月环这次的来信不复以往的冷静和愉悦,字里行间是满满的担忧。她先是对杜晴若说了抱歉,毕竟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杜家姑娘是大皇孙的皇妃候选人,没想到被自己后来居上;接着又表达了自己无意成为皇妃的感概,她从小热衷于科学,最大的愿望是能成为科学书院的学生,如果可以,甚至像她叔叔那样在科学书院任教。

    杨锦是内定的太子,如无意外也是将来的皇帝,这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实。一旦成为皇妃,就意味着她无法再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

    秦月环能与杜晴若成为好友,正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她们都不甘心做一个安于后宅的女子。况且她心思单纯,很像杜晴若以前见过的技术宅,会对自己热爱的事物投入百分百的热情,却不耐烦人际间的弯弯绕绕。日后成了太子妃,少不得有一大堆人围在身边。想到以后要天天面对他们的阿谀奉承和尔虞我诈,秦月环顿生消沉之感,只觉得自己的后半生了无意趣。

    这些话她不能诉之于口,唯有通过闺蜜间的密谈来倾吐心声。

    “月环,我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担心你。”杜晴若看完,也百感交集。

    杨锦的身份尊贵,而且也是大齐未来的九五之尊,秦月环嫁给他,无疑是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还将会受到万民敬仰。

    可在杜晴若心中,杨锦却并非良配。他看似温文有礼,心底却最在意自己的名声,秦月环会得到作为皇妃应有的尊重,但不会被丈夫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不好相处的太子妃,有这样的婆婆,月环以后的生活怕是不得安生。

    杜晴若作为外人,有些话她不能明说,更不好对皇家的安排大放阙词。何况她也是此次选妃风波的当事人之一,只怕被有心人知晓了会当她心怀嫉妒,故意说些酸话。

    经过这些年的沉淀,她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无论是为了顾及家人还是保全自己,她清楚知道不能再趟进皇家的浑水中。秦月环的这封信,杜晴若阅后即焚,又给她回信提了自己要回京之事,只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乐观。

    虽说杜启明夫妇终于盼到了女儿可以回京,但是杜晴若却不能马上动身。她先去了曾家拜别自己的外祖父母和一大家子亲戚,收获了众人的依依不舍和一大堆礼物,基本都是些书籍和学习用品。

    临行前,她的外祖母抱着她不肯撒手,这孩子已经是她的心头肉,这次离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呢。杜晴若也舍不得这位外祖母,老太太温和慈爱,杜晴若在曾家的衣食住行她都不曾假手于人,祖孙两人十分亲近。况且若不是外祖母教导有方,杜晴若的刺绣还是那般羞于见人呢。

    杜晴若安慰地拍了拍曾老夫人,轻声说:“外祖母,现在从江南上京比从前快多了。您以后若是得空,让小舅舅带着您和外祖父一起到京中来看我们,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曾老夫人答应了她,又拉着她的手嘱咐了半天才抹着眼睛送她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