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授数着廊下的记号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眼前的木门上有些雕花装饰，但刀工粗陋，徒然招落灰。风授许久没驾临过这样下等处所，嫌弃得推门只肯用一根指头。
门后的屋子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小间，且其中没遮没拦，客人推开门，打眼便是床上的旖旎风景。显然，这是个做皮肉买卖的地方。依这平铺直叙的格调，还是个不大上档次的所在。
他看见床上的背影，顿了顿，开口道：“姜洹，我没想到真会是你。你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我想也想不到的。”
床上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半晌道：“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一点也没想到。”
接话的婊子被红绳吊着双手，背对着门口。那红绳从他的脖颈绕下来，缠绕他的下身与双腿，使他被迫保持着张腿撅臀的姿势，微张的穴口在臀缝间若影若现。他身体修长白皙，黑发柔柔披散，虽看不见面孔，已让人觉得是个美人，只可惜这美人腰际被人攥出乌青的指印，臀瓣上红肿未消，身上鞭痕交错，显然早已是白璧有瑕，不知被多少来客尝过滋味了。
风授看得呼吸微滞。忽想起那门又未曾锁，岂不是任谁都能推门而入，看一看这春光？
姜洹回过头，面上笑道：“风君，你若是真没想到是我，岂肯踏进这不入流的下等妓院。”
姜洹这个名字在这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金镛宫里那位功业高劭绝俗多年的世尊的名讳，传说他修为深远庙算通神，辅佐帝君平定了四海。只有诸侯大臣们才知道，十余年前姜洹与帝君不和，被帝君联手北野的燕君素镇压。至于此后姜洹是生是死人在何处，公卿间也只有些闲言碎语了。
风授与姜洹私交颇好。天下未平的年月里，他还与姜洹有过一段不清白的私情。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帝君践位后，风授乐得做自己的边地小君，洛京的暗流涌动他听过只当奇闻逸事而已。近年姜洹失踪，他也自问事不关己。笑话，帝君威压百代，世尊绝世风姿，就连那个燕素据传也是个千年一遇的奇才，他风授只是生得早运气好善于见风使舵才得以在这些妖孽的传奇里留个名字的普通人，何德何能操那个心？只是他此来北野云游，偶然在酒肆听说燕素那厮近年得一内宠，才情如此如此，模样这般这般，又想起年前在酒席间听说的几则野闻，才晓得姜洹原来落到了燕素的手里。
他请路人喝酒，好声气地请那路人接着给他讲讲燕君房中秘闻。路人唏嘘道：“君恩如水！一年前，那美人不知如何开罪了君上，被丢进了城外兵营旁的破窑子里，权作营妓使用了。”
风授吓得捏碎了手里的陶杯，真想当自己从未来过北野、听过此话。可这话既已入他两耳，以他这普通人的心肠肝胆，只好斗胆往这浑水里淌一淌。
于情于理，他与姜洹朋友一场，姜洹对他有恩无仇，如今人家落了难，他总不能坐视不理。
风授凝神静气，且压下小腹那一撮隐隐躁动，拂袖将姜洹身上的红绳解了。
“风君不会是来救我的吧？”姜洹微微地伸展着被绑得酸痛的身子，狐疑地打量风授一番，道，“我修为虽然被封，眼力还在。多年未见，我看你也没什么长进，实在不是燕素那小子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不要开罪他为妙。”
风授气结，但他所言句句不虚，只好咬牙道：“……我来瞧瞧你，过得怎么样。”
姜洹没忘记风授的性情为人，实不愿他为自己的事有所牵扯，当下收敛神色，款言道：“阿授，你何劳为我挂心。”
此话更是在理，风授几欲先走。
“不管怎么说，他不该这样对你。”他又不免多嘴一句。
“还不走。”姜洹叹了口气，“也是，阿授已在外面付了买春钱，自然不能白来一趟。”
风授很想为自己的满腔清白辩一辩，但看着姜洹遍布淫痕的身体，忽然又不想了。
左右我走了他也是要接客的，他心道，谁叫我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