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已候了半个时辰,日头烈,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宫?”

    暑气熏蒸的七月,顾云荣被晒得的确不算舒坦,后背出了一层湿黏的薄汗,可听侍女玉祁这话却更不舒坦,提起团扇遮在额前,睨一眼宫人端着的那盘子新鲜荔枝。

    今晨岭南快马加鞭上贡来的,个个浑圆饱满,尚还泛着冰块的凉气。

    据说此番来的个数极少,她作为皇后分了三十粒,早间各宫请安时暗暗打探了一番,是分得最多的,不免一喜,尤其听得合欢宫那个,似乎内务府直接忽略了去,更是畅意。

    合欢宫——顾云荣想到这个宫名,又默了声,如此直白污秽,叫人难堪。

    这阵子边关又打了胜仗,皇帝在勤政殿已劳累数日,她想了又想,仍是带着荔枝摆架过来,欲体贴一番,可来回通传了数遍,皆无回应。

    正想再试第六回时,身后来了人。

    “皙妃到——”

    顾云荣像被搅扰到的猫,不自觉挺了背,直了肩,居高临下瞧去,露出一贯的鄙夷神色。那太监口里的“皙妃”身量较寻常女子高挑些,而比之男子又纤细得多,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雌雄莫辨之意。

    清莲似的衣着,举止也内敛,可仰头间无心的一眼,却唇红齿白,是再素净的打扮也压不住的艳色。

    顾云荣轻拧着眉,移开视线,在心底低骂两字:狐狸。

    观珩经过皇后身前时,一如既往规规矩矩行了礼,也一如既往,被视若无睹。

    徐公公很快催了,他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勤政殿,殿门合上前分神想道,既然不见,赵铖怎么不让皇后先回去。

    殿内清润幽静,十几座冰鉴散布角落,与外头火炉似的天宛如两个世界。

    徐公公没跟进来,旁人也没有。赵铖满打满算已当了快半年的皇帝,还是不喜无时无刻被人盯着。

    观珩孤身过去,下了跪,没一会儿,听到赵铖合上奏折的声响。

    “请你一趟当真不容易,朕的皙妃。”

    观珩不晓得怎么应声,心想,已经是尽力赶来了。赵铖不折腾他的时候少,这些天被政务牵绊,他难得多睡了会儿,徐公公来传唤时,他睡得正沉,是硬被叫起来的。

    “过来。”

    赵铖轻抚一下案桌,嗓音在空旷的宫殿中浮沉。

    观珩依言过去,到赵铖身旁时,赵铖侧了身,单手一揽,轻车熟路将观珩抱到案上。他当皇帝前是武将出身,生来就人高马大,在军营里厉兵秣马多年,上臂粗壮有力,抱一个观珩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