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在宣京其实不多见,城郊倒是有片杏花林,他曾被堂兄带着去踏青的时候见过,因为太好看了,年纪尚小只是个孩童的小宸王世子还有些孩童特有的任性,没几日就闹得特地来照顾他的熙王世子安排了人在宸王府后院里也种上了好几颗杏树。

    那时已经开了花的大树,特地从郊外运来,费了人力财力物力,看得小宸王世子见见反而觉得这花或许不该被带过来,就在郊外自由的生长,才是最美的。

    熙王世子瞧着他有些纠结的神色,反而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看来望之已经明白了,那为兄便放心了。”

    “……望之不该为了一己之欲劳师动众。”虽说给了工钱,但是把这么些已经盛开的花树运进宣京城中,难免要让行人避开,沿街摊贩也要被牵连着挪动,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和事情,这些都仅仅只是因为他一时意气,确实是他的考虑不周。

    明明可以权当散心去郊外就能看到繁花,何必非要强求着锁在家里园中,宣望钧在那时候学会了对待任何事,都要衡量强求的后果,才决定是否该果断拿下的道理。

    凡事会考虑后果,衡量利弊,令他在大多人眼中成特别不像王侯的人,他没有昭阳大公主的威名震慑旁人,也没有多么的贤德令人觉得他很纯善,其实是有些边缘化的存在,大多人对他的尊敬停留在他是宸亲王这个身份上。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宣望钧还没有过什么很出彩的军功,亦或者是很卓越的朝堂贡献,除开继承下来的亲王之名,不过是明雍学子中的一员。

    他很清楚自己的尴尬地位,只不过不以为意,如果只是为了威名美谈而努力,只怕玷污了自己所追寻的信念。

    宣望钧从未想过的便是,有一日他会再次为了一己私欲,亲手粉碎自己所有坚持的一切——

    “你刚才说……谁要成婚了?”入冬后的要塞格外的冷,军需要从寒江翻山越岭而来,如今正有些青黄不接,饶是身为亲王的宣望钧也都只能点一小盆炭火在身侧勉强取暖,为了透气,营帐不得不掀开了窗帘一角,寒风从那缺口灌入,吹得宣望钧脑袋有些刺痛。

    身上还穿着沉重盔甲的楚禺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微微蹙眉的宣望钧,而后垂下眉眼冷静的重复道:“消息到这边已经延迟了一月有余,是以,应是云中郡主同首甫凌大人已然成亲。”

    寒风吹得他的脸色有些发青,他金铜色的眼眸似乎是呆呆放空了一瞬,随后大约是冷的厉害了,竟是哆嗦着手拿起了战报,声音格外平淡的道:“知道了,今日你突袭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楚禺看了他一眼,但却无法从垂首看战报的少年王爷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又合上,最终也只是到了一句卑职告退,便转身离去了。

    而其实宣望钧什么都没看进去,他在想这消息多半是假的,你怎么可能会跟凌晏如成婚了,你分明喜欢的人是他啊。

    及笄那年,你曾今看到过迎亲队伍,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阵仗,出家的不过是个小门户的新娘,连四人抬轿都没有,但你看着新郎官小心地背着被上盖着红盖头的姑娘放到了特地挂满红筹的轿子上,还是莫名的感到了悸动。

    新娘家里跟出来两个小姑娘,轿子走到哪,两个小姑娘手里的红鸡蛋就送到路边来凑热闹站喜庆的人的手里跟到哪。

    你也被送了一个,应该是刚煮好的,温热的鸡蛋在手心里散发着余热,暖得你甚至有些想落泪。

    其实你对父母的印象算不得很细腻,记得比较清晰的就只有他们相濡以沫的默契言行,也许就是这样,在你心里对于所谓的夫妻是充满了美好憧憬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只想着要赶紧成婚什么的,你只是期待着自己会能拥有和父母一般无二美好的感情罢了。

    虽然期待着,然而你经常会忘了自己有着这样的一份期待,入学明雍后层出不清的事也让你没空去想起来自己的期待,完全没察觉到现在的自己就在一个可以寻觅良人的环境里,毕竟你实在是太忙了。

    书院出事后,你甚至还成了亡命之徒,一边要提防着被昭阳大公主追上了,一边还要竭尽全力的奔走查询真相,偶尔能喘口气的时间,也都用在了思索兄长花忱如今就近在何方,是否安好呢的事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