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对面的同僚，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好一会儿，他方从口中挤出三个字来：“我不信。”
同僚则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在他的肩膀上又拍了下，对陈先说：“以后你就懂了”，而后给了陈先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
朝中的几位重臣凑在一起，商量等下到了朝上该怎么应对圣上，前些时候李钺提出想要给朝中和地方的官员们安排一个考绩，他初步打算是给他们半年一小考，一年一大考，不合格的要么降职，要么直接罢官。
这事李钺提过不止一次，昨天早朝的时候还说让他们回去想想，今日就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这些官员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出人头地，这考绩一来他们说不定就要回家卖红薯了，倒也不是他们不干事实，只是实在没有信心能过了这位陛下的考绩。
真他娘要命。
这些个官员们商量一通，他们不好明着与陛下对着干，便决定把这事给拖着，说不定等过两日陛下就能把这茬给忘了。
时辰到了，宣政殿大门打开，百官走入殿中，依次站好。
太监站在龙椅一侧，拖长了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廷下百官跪拜，山呼万岁，孟弗在片声音踏上九层石阶，转身在龙椅上坐下。
她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子，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
孟弗心中有一股很奇怪的情绪在蔓延，半晌，她沉声道：“都起来吧。”
待百官起身后，高喜按照往常一样向廷下官员们宣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下面的官员们不想让陛下提起考绩之事，于是一个个心照不宣地站出来称臣有本奏，准备把今日的朝议糊弄过去，而孟弗则是按照昨日在白马寺中她和李钺商议好的，坐在龙椅上一直皱眉。
她起初担心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些，但现在发现自己多虑了，廷下的这些官员们一争吵起来根本就没人看她，一个个急赤白脸，若不是顾忌现在是在朝上，恐怕已经有人撸起袖子开干了。
孟弗安静地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他们的主题从是否该削减今年的军费，到怎么修建长城，再到两个月后的科举，没一个能和平解决的，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人轮番站出来，各抒己见，此间热闹得比卖鸭子的集市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弗倒有些能够理解李钺说的要一直皱眉了，只是她的性格与李钺不同，听了这么久没觉得烦躁，反而有些担心这些大臣们的身体情况。
小半个时辰过去，这些官员们仍旧没争论出一个高下来，他们中有人嗓子都喊哑了也毫不退让，还有一位老大人说着说着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孟弗真怕这位大人一激动直接过去了。
她听到后来，忽然觉得或许那位陛下说的对，她坐在这个位子上，其实可以更自由一些的。
下面的官员吵了大半天，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投入，越来越真情实感，还把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翻出来，完全忘记自己的初心，他们本来只是想要做戏给陛下看的。
就在他们中有人准备上手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今天的早朝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