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奚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位五哥,耐心是一等一的好,从小便是。

    天还没有黑时便来了,虽说要去陪邱老用晚饭,等到天黑下来错过了时候,也没有提要离开的事。想起自己丢的那枚扳指,以及忽然造访的越斐,越奚心中有些没谱。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裴旻这件事,花厅便已经近在咫尺,越斐听见从外来的脚步声,也收起了手中的书册搁在一旁,背着手从位置上站起来,嘴角噙着笑看着裴旻跟在提灯的仆人身后愈来愈近,只是当他看见那提灯人的面容时,嘴角的笑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虽然他恢复得很快,但依旧被裴旻注意到了。

    只是裴旻装作不知,进门后越奚便搁下了灯笼,立在杨叔身后约半步的位置,垂着头,似乎是不敢看向桌边。

    越斐余光又多看了他一会儿,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说:“没想到左相府上藏了这么一位……姑娘。”

    瞬间的停顿表明越斐也不能十分确定越奚的性别,但他见过的人却比越奚要多,想的也只会更多。

    “周娘的远亲,今年来投奔她的,之前一直被周娘养在外头,但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实在教人无法安心,周娘便同我说起了这事。”裴旻说,“索性我府上最不缺的便是空屋,便腾了一间出来,也好让她帮帮周娘的忙。安王还请落座,站着做什么。”

    “左相到底是心善之人,捡了小六后又同意仆从亲人住进自己府上,本王自认做不到这些。”

    越斐收回视线,心里却疑惑起来。小竹那日见到的只是一个漂亮的人,又戴着帷笠,男女未知,如今自己亲眼来看了,只论外貌道的确是名女子,但自己手下的人探了后,又说相府里藏的那位是名男性,递来的画像又与奚儿有几分相似……越斐又用余光瞄了那人,是比寻常女子魁梧了些,若远看,倒的确会被误认。

    他放下一半心,却突然朝越奚问:“姑娘可是岚君?这般美貌,我手底下倒是有许多适龄的山君可让姑娘挑选,姑娘倒不用担心,裴相同本王也算是自家人,不会亏待了姑娘。”

    越奚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越斐竟会这般拉郎配,但是他不能开口回答,外貌虽然被修饰过,身形也能用一方水土一方人来解释,可是声音却骗不了越斐,尽管已经过了三年,越奚也不敢保证越斐不会认出自己。

    不过他秀眉微蹙、欲语还休的模样看在越斐眼里,便是小女儿害羞的作态,却同越斐记忆中的越奚大相径庭。裴旻见状,心道不妙,生怕越斐对越奚产生过浓的兴趣,哪怕晓得越斐说的都是场面话。

    “还请王爷莫要为难她,她是和君,却也是哑女。”裴旻说后,对杨叔道,“该布菜了。”

    “那真是,上天亏待了姑娘,可惜。”越斐颇为惋惜,但听到裴旻说是位和君,且自认为越奚即便活着,也不会有那样的神态,心里剩下还悬起的那半也跟着放下,不再拿这名哑女说事,转了话头:“为了等你,本王失了和外公的约,下回再去拜访他老人家时定会挨一顿骂了,裴相可得好好自罚三杯酒,算是给本王赔罪。”

    “三杯便能讨了安王谅解,可是臣占了便宜。”

    裴旻说着,本想让杨叔替他们将酒斟上,转眼看去才发现杨叔先送了酒来后又去了厨房,越奚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走到桌边拿起酒杯替他们斟满,满了后又乖乖巧巧地立在二人身后,随时准备听他们的吩咐,的确像是一位合格的侍女。

    越斐看着他很快喝完三杯,桌面也陆陆续续布满了菜,抬眼看了准备留下伺候的杨叔和那位还不晓得姓名的侍女,想让他们回避,裴旻却也在这时开口吩咐:“杨叔去守着小六写课业罢,明日私塾复学,风白也要去,仔细盯着他写完,否则挨了戒尺回来又要喊疼,这里小采留着就可。”

    原是叫小采,越斐心中一晒,觉得委实普通了些。

    裴旻既然这样吩咐,杨叔也只能照做,他过去佯装吩咐了小采几句,大意无非是伺候好今日的贵客,但小采的身份显然又不适合他说过重的话,准备得又过于仓促,说出来的话难免缺了点管事的气势,越奚担心露馅儿还用余光看了一眼越斐,不过越斐似乎正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放心。

    屋里清空了人,越斐并不会将一个哑女放在心上,这才同裴旻说起今日过来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