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守堂中,青山拱手,对安坐在椅子上的夏依依说道:“你既已执掌三守堂,往后游云山门司仪之事,便也交给你了。少主在游云门中十余载,这游云门一花一草,皆是他的心血。还望你替他,好好守护好这游云门。”

    “您老决定了么?不再多留片刻?”夏依依高声问道,声音在整个三守堂中传荡。三守堂弟子守在两侧,皆听得明白。

    “老夫心意已决,稍后便回禀掌门,辞去山门撞钟人之位。”青山缓缓说道。

    铁由守在一旁,听得青山欲辞去山门撞钟人之位,一时讶异,神色一变。

    三守堂中一时霎静。过了许久,夏依依这才应声,“你既是去意已决,便也只好这般了。”她自坐席上起身,脚步迈开,缓缓走到青山跟前,“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人能够决断,你我同去找掌门罢。”

    唐少橙轻功飞燕施展,带了一坛子美酒,跃上了梨树树梢。岁岁蜷缩在梨树树干之下,畏畏缩缩,今日不知怎了,不复昔日神采。

    唐少橙未曾留意到岁岁的异状。她眼神迷离,一时慵慵懒懒,随性横躺在树上。而后,便是举着酒坛,拆了酒坛上的红纸,闭眼享受那一坛子的美酒。美酒醇香,缓缓入喉,唐少橙只觉得心头总算有几分快意。

    山门琐事诸多,近日总是让人心烦。若说是心烦哪般?唐少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有些累乏,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的也许是陆陵,以前山门诸事,皆有他与青山师叔料理,近日却只见青山的身影,来回晃荡,看着也是累乏。唐少橙闭眼,一时怀念起陆陵来。

    这黑面鬼留在房中的短笛,她已在房中察觉。前年青山出山,本是将这游云十骑的信物,交予他防身,却不想他竟又将它还了回来。

    唐少橙自怀中掏出了短笛,细细一看。笛管通碧,玉石制成,成色看起来也有个百年,若是倒卖,只怕也能卖个好价钱。唐少橙一笑,忽是想起了陆陵行走江湖时的名号。梁君子,梁君子,这哪里是个君子。一眼望看,只觉得他是专闯闺房的小贼。

    那留在雕刻之上的“橙”字,虽是隐秘,她也察觉。刀工细腻,落刀间有几分柔情。看着也是精致,唐少橙满意。

    这梁君子还算客气,虽是入了闺房,却没放肆地在闺房中搜上一搜。若是他一时兴起,在她枕头中搜得另外几幅画作,那便是糟了。唐少橙一时窃笑,窃喜自己总算足智多谋。将那兴起之作,藏在了她的枕头中,也是稳妥,天底下没人能够猜到。

    平素都是陆陵躺在这梨树上喝酒,喝的脸上微醺,疯疯癫癫,三步一个摇晃,一副酒鬼模样。这山门中的美酒,莫不是进了他的嘴里。君莫笑、屠苏、烧刀子、寒潭香、无尘酒……世间酒有多少种,只怕他便是喝了多少种。

    唐少橙一直不解,这酒有那么好喝么?这黑面鬼怎就如此喜欢饮酒?虽说美酒可以一醉解千愁,可是醉倒是醉了,心头还是有万般愁。唐少橙不觉摇了摇头,心头诸多困惑。许是这黑面鬼就是这般快意潇洒吧,旁人看不清、看不明,也在情理之中。唐少橙找了些说辞,试图替黑面鬼解释。

    青山与夏依依缓步,自山道而来,径直向后院走去。二人转过廊院,向唐少橙走来。

    见得掌门,夏依依躬身行礼,道了一声“掌门”。青山一时躬身下跪,开口说道:“启禀掌门,老夫今日与夏堂主前来,有要事与你商议。”

    唐少橙在梨树上喝酒,见得来人,一时呆愣。再看夏依依候立一旁,而那青山神情肃穆,似是有大事发生。

    唐少橙自梨树上缓缓坐起身来,看向青山,一时问道:“师叔不用多礼。不知师叔有何要事?竟是找到这里。”

    “启禀掌门,老夫自少主入主游云,便是伴他左右,距今已是一十七载。山门诸事,属下尽心操办,十余载未有怨言。不敢居功至伟,还算勤勉用心。今日前来,属下是想恳请掌门,念我十余载为山门尽心的份上,且准允老夫辞去山门撞钟人之位。”

    听得此言,唐少橙大惊,再无心思饮坛中美酒。她脸色一变,关切问道:“师叔,您老何故要辞去这山门撞钟人之位?这山门之中,再无人比你资历更老,更有能耐,能够担当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