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在山门中将养半月,身子终是好些。得侍女余小帘与夏依依照料,他已能下榻行走。夏依依挂心,常带了鱼汤、肉汤,来陆陵房中探视问询。

    又过了几日,陆陵步履稳健,已能主揽门中事宜。铁由这才将半月前香雪阁阁主打伤游云门弟子一事禀报。

    山门羞辱,自当与香雪阁不死不休。但山门之中静静悄悄,门人对受辱之事却是只字不提。陆陵听闻此事,察觉此间有异,略作沉思,已猜度出内情一二。又听闻那闯入山门的女子,而今已是入住无心剑斋,更是与尘剑长老结伴,澄溪垂钓,好不惬意。陆陵嘴角上扬,轻轻一笑,更笃定心中猜想,便是着令铁由传令三守堂,亦不要追究此事。

    伤好后的陆陵,又是惦念起了这游云门中的佳酿。唐少橙新任命的酒使,甚是了解他的脾气。酒使将山门之外的诸多美酒均是收揽窖中,惹得他甚是嘴馋。不过这酒使手中虽有好酒,却是吝啬,日日只给陆陵一坛子美酒。再要的多些,他便摇头不允,甚至搬出了掌门,说是掌门之命。

    如此,陆陵也是无奈。酒虽是好酒,却只能嘴馋,不能开怀畅饮,也是可惜。陆陵感叹一声,抱着一小坛子美酒,自去后院的梨树上饮酒。

    山门之中的灵狐小白、小灰,徘徊在梨树之下,耳鬓厮磨,甚是恩爱。二狐在树下蜷缩,神情倦怠,满是懒散。见得陆陵,未有慌张。

    陆陵上前,放下酒坛,伸手抚摸着二狐的毛发。二狐毛发轻柔,甚是顺滑。陆陵笑道:“少少、小灰,我走了那么久,秋梨在山门之中,可有欺负你们?”

    二狐眼睛微眯,侧目一旁,眼睛紧紧盯着那早已吃光的食盘。陆陵一时明了,“唉,看来这秋梨又是偷了懒,光顾着给自己找吃的了。倒是苦了你们了。”陆陵伸手安抚了一下二狐,而后便是抱着酒坛,飞身上了树梢。

    “你们也别恼,这丫头欠下的业债,过些日子,我替你们罚回她便是。”陆陵揭了酒坛上的红纸,斜躺在树梢,便是喝将起来。

    酒坛之中的是君莫笑。酒使言及,这君莫笑是掌门下令自西城五斗堂买的好酒,一共来了一十四大坛,每一坛便是花了五十两白银。取酒时,酒使自是没有将一大坛子君莫笑拿出,而是寻了个小酒坛,予他装了一坛。唉,这酒使,也着实小气。陆陵叹息一声,看着手中的酒坛,若有所思。

    云川堂一行凶险,若非唐少橙一路照抚,不惜舍命,渡血相救,只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陆陵饮了一口君莫笑,心头有些触动。这阎王爷到底是客套,大好机会,却是未动地府黑白无常,前来索命。陆陵嘴角轻笑,却又无奈。

    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陆陵抬头,透过梨树叶儿的间隙,静静地看着天际。天际之中,云朵飘动,自在闲散,变换多形,看着也是好看。活着,总觉累乏。尘世之中,亦有诸多不清、不明、不懂。陆陵闭眼,只觉得身后一阵疲怠。

    但活着,终究是好的。想到此处,陆陵轻笑,又是饮了一口君莫笑。

    梨叶之间,有一活物,躲藏在梨树一角。它张开了利爪,试图往树梢高处爬去。高处的树枝细小,它一时抓不住,后腿一滑,掉落了下来,正好砸在陆陵怀中。

    陆陵只觉胸口一疼,他移开酒坛,只见怀中之物圆圆滚滚。它张牙舞爪,在陆陵怀中一阵扑腾。

    陆陵一笑,左手将岁岁举起,“你这调皮捣蛋鬼,在山门之中又是倒腾啥?过得可好?”

    岁岁未搭理陆陵。它自陆陵怀中挣脱,似有心事,又是借着利爪慢腾腾爬到梨树的树梢。费了些时辰,它终是爬到了梨树的顶端。它竖起耳朵,侧耳聆听,似是在捕捉些什么声响。它在树梢顶端一动不动,耳朵迎风飘动,耐着性子听了许久。

    陆陵窃笑,“好大的脾气,你这是跟谁学的?”陆陵不再看岁岁,收了眼神,品尝美酒,一时闭目。

    天际之中,忽然飘过一道微弱的异响。岁岁的灵耳捕捉到,它有些惊慌,立时灵耳低下。而后过了许久,才继续试探,又是竖起。那道声音极其微弱,又像是消失不见。岁岁的耳朵,聆听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那声响,它这才心安,收了慌张的神态。

    陆陵睁眼,见阳光晴好,一时想起了荷畔小筑里的荷花。日子不觉间,已是荷月,难怪昨日去往荷畔小筑,小筑里的一池荷花开得绚烂无比。日子悄然,倒是让人浑然不觉。陆陵又是感叹。

    想到荷月,陆陵立时有些慌张。若是荷月,那日子唐少橙的生辰便也近了。想到这,他匆匆忙忙拎着酒坛,便是飞身离了梨树,前去找青山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