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厅作为坦格利安家族的夏季离宫,它的制式并不像红堡或者奔流城那样是一座防御坚固的城堡。它拥有高高的立柱,拱形门廊连缀带喷泉的庭院,是一座精致美观的真正宫殿。而负责重修的雷加王太子更是在原有设计图纸的基础上做出了调整:待客的王室套间几乎与亲王所住的地方亲密相邻。因为伊里斯公开表示不再离开红堡,那么雷加这么安排的目的明显:他那时候本打算今后每年,都在最爱的弟弟身边渡过夏天。

    然而,第一个长夏,国王大道上并没有飘扬着红黑三头龙旗帜的王室御驾来临。

    与新落成的盛夏厅一片朝气繁忙形成对比的,是骨道尽头的旧日宫殿遗址。从前的花园池塘积水,无人打理满是淤泥,成了蛙类天堂。浓郁的攀藤植物早已覆满了主厅残垣。万绿丛中,银发白衣的韦赛里斯拨开藤蔓,露出底下苍白色大理石基座,他静静望着它们,试图从这捕捉到一点哥哥从前的痕迹。

    大约十年前,年少的王太子喜爱带着银弦古竖琴,离开君临来到这儿。传说他在遗迹整夜静思,悲叹。夜间草木的露水会打湿哥哥的袍角,令他的银发沾染森林清香----哥哥,哥哥大约也曾坐在这个位置,沉思,忧伤,感悟。他随手弹拨的曲子能让铁石心肠者也潸然泪下。那时,哥哥多么忧郁----

    “……是我,我能让哥哥快乐。”

    韦赛里斯喃喃道。徘徊在废墟间少年雷加的形象变了。他微笑着朝他走来,更英俊成熟。“我的韦赛里斯。”他朝他伸出手,“想听我弹琴吗?”

    “想极了。哥哥……”

    哥哥摈弃了遗迹,更爱在红堡神木林心树下弹琴给他听,曲调也不再一味忧伤。韦赛里斯最爱枕在哥哥的膝上,让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自己的头发和面庞。他仰头,看到哥哥的眼睛里,蕴纳着星空。

    亲王抽了抽鼻子,颓然横躺在青翠茂密杂乱蓬蓬的鼠尾草上,他大睁着眼望向天空----哥哥在龙石岛,也能看到同样的天空吗?

    韦赛里斯终究寄不出邀请哥哥来盛夏厅避暑的信函。他想念哥哥,但他害怕,新婚的王太子妃莱安娜也来----她不可能不跟来。

    我没法在邀请函上写下夫妻两个字。我还得安排王室套间给哥哥和莱安娜住?我已经犯了个大错,大错特错——我怎么还能忍受这个错误?让莱安娜在我的宫殿,在我对面房间,和哥哥同床共枕?难道我非要听她愉悦的喊叫吗?

    我恨不得点一把火,将一切错误付之一炬。

    韦赛里斯更知道自己的阴暗渴望。他甚至怀疑,如果哥哥来了,他会按照和提利昂说的那样,当个不择手段的奈丽诗,晚上跑去哥哥的寝室……哥哥会吻我吗?我会成为他的秘密情人吗?他唾弃着这念头,却捂住脸,惨笑忍不住——他就想真这么干。

    他意识到自我伦理约束已经完全崩塌,呵呵惨笑。为什么不可以呢?谁能管得了他?坦格利安家族本来就是同胞结婚,哥哥本来就爱我啊!

    教会什么的,见鬼去。他们敢对王室指责审判,我就也用野火一锅端送他们上西天!韦赛里斯对着假想的敌人杀意腾腾:教会敢审判他,脱他衣服剪他头发吗?他要带兵踏平贝勒大圣堂——

    梅葛当年就该骑着龙屠光教会!把修女主教都吊死!那么现在谁还反对坦格利安?哦,还有七国诸侯是吗?等我,等我把他们都辗压了,权力收归,看谁还敢对我和哥哥说三道四——

    “亲王殿下!”

    侍从的呼唤声打破了他疯狂的遐想,韦赛里斯从废墟中走出来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年轻有为的坦格利安亲王,俊美翩翩正经极了。近侍仔细地为他拂去沾在白亚麻布衬衣上的草屑,捧上他的丝绸上衣外套,再将马牵过来。

    “殿下,您派去龙石岛的人回来了,他们满载王太子夫妻回赠的礼物。”

    听到夫妻这词,韦赛里斯面色平静,好半天才,哦了声,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冲向骨路----却又拐了个弯,没去看哥哥捎了什么礼物,直接奔向宫殿方向。

    盛夏厅时常举办正常的交际宴会,许多远近的贵族都以收到韦赛里斯亲王的请柬为荣。而怀着特殊目的,韦赛里斯甚至也派渡鸦给遥远的孪河城送去邀请。